情绪调节即个体对自身情绪体验和表达的控制与调整，对于中学生的心理健康和社交发展尤为重要^[1]。研究显示，不良的情绪调节能力与多种心理健康问题相关，如焦虑、抑郁和行为问题等^[2]。此外，近年来的研究表明，超过40%的中学生报告在情绪调节上存在困难，且与未来的心理健康问题存在相关性^[3]。然而，学校常常专注于学业成绩，忽略了情绪调节能力的重要性^[4]。

睡眠不足被认为是精神健康的风险因素，而情绪调节是关键桥梁^[5]。睡眠出现问题会影响脑部情绪处理区^[6]；干扰神经递质平衡，导致情绪调节失衡^[7]，进而增加负面情绪及焦虑抑郁倾向^[8-9]。此外，睡眠不足会加剧压力反应，提高皮质醇水平，影响情绪稳定性^[10]，降低处理情绪信息的能力，特别是对负面情绪的敏感性增强，长期可能导致慢性应激状态^{[5, 11]}。睡眠质量差会直接影响日间功能，导致认知衰退，如注意力减弱、记忆力减退及决策能力下降^[12]。尤其对青少年，日间功能障碍不仅损伤其社交互动和心理健康，增加社交中的焦虑与排斥风险^[13]，还会妨害学业表现，进一步损害其在同伴间的地位和关系^[14]。

社会排斥即个体感觉被社交群体边缘化或排除，会引起负面情绪，如孤独感、沮丧和焦虑，这些情绪可能削弱自我控制能力和情绪调节能力^[15]。当个体专注于处理排斥的情绪和心理影响时，可能缺乏足够的认知资源来进行有效的情绪调节。此外，感到被排斥的个体更可能采取冲动行为作为对排斥感的一种应对机制，如过度饮食、冒险行为或攻击行为^[15-16]。

本研究使用链式中介效应模型探讨了中学生睡眠质量通过日间功能障碍、社交排斥和自我控制3个中介变量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旨在深入理解影响青少年情绪调节的因素，为改善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提供科学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2023年10—11月在蚌埠市选取4所学校(2所初中，2所普通高中)的中学生作为研究对象。中学的选取通过方便整群随机抽样方法，以确保样本具有代表性，共有1 067名学生参与研究。删除极端值剩余806份有效问卷，其中男生415名，女生391名；七年级学生218名，八年级188名，高一211名，高二189名；城镇户口424名，乡村户口382名；年龄为13~17岁，平均年龄(14.35±1.66)岁。研究开始前，向所有参与者及其监护人详细说明研究目的、程序和隐私保护措施，并获得书面知情同意。整个研究中，严格遵守相关伦理标准，确保参与者的个人信息和回答保持严格的保密性。研究经蚌埠医科大学伦理委员会审批(伦科批字[2020]第072号)。

1.2   调查方法

调查学生的人口统计学信息，包括性别、年级、是否熬夜(以晚于23：00入睡为熬夜^[17])。

1.2.1   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PSQI)^[18]

PSQI由7个维度组成，本研究只选取睡眠质量和日间功能障碍2个维度。睡眠质量由1个题目测量(“1表示很好”至“4表示很差”)，日间功能障碍由2个题目测量(“1表示没有”至“4表示经常有”)，均采用Likert 4点计分，得分越高分别说明主观报告的睡眠质量越差或日间功能障碍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79。

1.2.2   青少年社会排斥量表^[19]

用于评估社会排斥程度，共有11个条目，包括忽视与拒绝2个维度，采用Likert 5点计分(1=“从来没有”至5=“总是有”)。总分为11~55分，得分越高表示社会排斥水平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7。

1.2.3   自我控制量表简明版^[20]

该量表包括学习行为习惯、冲动控制、总体自律3个维度，共有10个题目，采用Likert 5点评分(1=“完全不符合”，5=“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说明自我控制能力越低。在过往研究中该量表的信、效度经多次验证，可以用于检验中学生的自我控制能力^[21]。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1。

1.2.4   情绪调节困难量表(Difficulties in Emotion Regulation Scaleshort Form, DERS-16)^[22]

本研究使用简版DERS-16评估中学生的情绪调节困难。量表共16个题目，采用Likert 5点评分(1=“几乎从不”至5=“几乎总是”)，得分越高说明个体越具有情绪调节困难。既往研究表明该量表适用于中学生群体并具有良好的信、效度^[23]，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4。

1.3   质量控制

学生在机房中完成前述的一系列心理测量工具，问卷通过问卷星发放，学生线上作答。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每个机房配备至少2名研究人员给予学生指导、解惑。

1.4   统计学分析

使用SPSS 20.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各个变量间相关性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法，使用PROCESS程序中的模型6和5 000 Bootstraps进行链式中介模型分析^[24-25]。中介系数的95%置信区间(CI)不包括0即为中介效应有统计学意义^[24]。将性别、年级以及是否晚睡作为协变量检验模型。通过Harman单因素检验，发现有4个因素的特征值大于1，第一个因素的方差解释率为31.62%，低于临界值(40%)^[26-27]。因此，可以认为本研究的共同方法偏差不严重。此外，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本研究对主要变量进行了中心化处理。检验水准α=0.05。

2.   结果

2.1   中学生睡眠质量、情绪调节、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和自我控制的相关分析

由表 1可知，中学生的日间功能障碍与睡眠质量、社会排斥、自我控制均呈正相关，自我控制与情绪调节困难呈正相关(P值均＜0.01)。

表  1  中学生睡眠质量、情绪调节、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和自我控制的相关性分析(r值，n=806)

Table  1.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sleep quality, emotional regulation difficulties, daytime dysfunction, social rejection, and self-control in middle school students(r, n=806)

变量	性别	年级	是否熬夜	睡眠质量	日间功能障碍	社会排斥	自我控制
年级	0.06
是否熬夜	0.11**	0.51**
睡眠质量	0.02	0.27**	0.51**
日间功能障碍	0.14**	0.42**	0.53**	0.57**
社会排斥	-0.03	-0.06	0.13**	0.19**	0.19**
自我控制	0.17**	0.19**	0.26**	0.29**	0.43**	0.31**
情绪调节困难	0.16**	0.09**	0.27**	0.30**	0.42**	0.33**	0.54**
注： ** P <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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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各变量对中学生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

以情绪调节困难为因变量，性别、年级、是否熬夜为协变量，睡眠质量为自变量进行简单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睡眠质量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β=3.85，P < 0.01)，即睡眠质量越差情绪调节能力越困难。

另外，以日间功能障碍为校标变量，睡眠质量正向影响日间功能障碍(β=0.86)；以社会排斥为校标变量，日间功能障碍对社会排斥有正向影响(β=0.60)；以自我控制为校标变量，日间功能障碍和社会排斥均能正向影响自我控制(β值分别为1.27，0.29)；以情绪调节困难为校标变量，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及自我控制均能正向影响情绪调节困难(β值分别为1.56，0.32，0.74)(P值均 < 0.01)。

2.3   各变量与中学生情绪调节困难的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睡眠质量对情绪调节困难的直接路径无统计学意义(P>0.05)。睡眠质量通过日间功能障碍和社会排斥对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效应均有统计学意义，分别占中介总效应量的34.81%和5.97%(P < 0.05)。睡眠质量通过自我控制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无统计学意义(P>0.05)。在更复杂的中介路径中，睡眠质量分别通过日间功能障碍和社会排斥、日间功能障碍和自我控制、社会排斥和自我控制对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效应均有统计学意义，分别占中介总效应量4.42%，21.04%，3.90%(P值均 < 0.05)。此外，睡眠质量通过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和自我控制的完整链式路径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占中介总效应量2.86%(P < 0.05)。见表 2，图 1。

表  2  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自我控制在中学生睡眠质量对情绪调节困难间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n=806)

Table  2.  Results of chained mediation effect tests of daytime dysfunction, social rejection, and self-control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leep quality and emotional regulation difficulties in middle school students(n=806)

模型	估计值(95%CI)	标准差	Z值
睡眠质量→日间功能障碍→情绪调节困难	1.34(0.81~1.93)*	0.28	4.71
睡眠质量→社会排斥→情绪调节困难	0.23(0.02~0.49)*	0.13	1.84
睡眠质量→自我控制→情绪调节困难	0.35(-0.15~0.85)	0.26	1.36
睡眠质量→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情绪调节困难	0.17(0.06~0.31)*	0.07	2.51
睡眠质量→日间功能障碍→自我控制→情绪调节困难	0.81(0.54~1.11)*	0.15	5.48
睡眠质量→社会排斥→自我控制→情绪调节困难	0.15(0.01~0.31)*	0.08	1.93
睡眠质量→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自我控制→情绪调节困难	0.11(0.04~0.20)*	0.04	2.80
直接效应	0.69(-0.42~1.89)	0.59	1.17
总效应	3.85(2.64~5.13)*	-0.63	6.12
注： * P <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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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自我控制在中学生睡眠质量对情绪调节困难间的链式中介效应路径

Figure  1.  Chained mediating effect path of daytime dysfunction, social rejection, and self-control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leep quality and emotional regulation difficulties in middle school stud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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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讨论

本研究探讨了睡眠质量通过日间功能障碍、社会排斥和自我控制3个中介变量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尽管睡眠质量对情绪调节没有直接影响，但却发现其通过上述中介路径间接影响情绪调节。具体而言，睡眠质量主要通过日间功能障碍间接影响情绪调节，突显了日间功能障碍作为中介的关键作用。此外，通过社会排斥的途径，睡眠质量也影响着情绪调节，显示了社会互动在此过程中的桥梁作用。虽然自我控制的中介作用无统计学意义，但在包含多个中介变量的复杂路径分析中，其影响显著。这些发现强调了提高睡眠质量在促进情绪健康中的重要性，并揭示了睡眠质量、日间功能、社会互动和自我控制在情绪调节中的综合影响。

本研究显示不良睡眠质量正向影响日间功能障碍。先前的研究指出睡眠问题可以导致精神障碍和身体健康问题^[13]。睡眠不足或睡眠质量差可能导致注意力下降、反应迟缓和情绪波动，从而影响日间的工作和学习效能^[25]。另外，睡眠质量差还通过影响个体的日间功能障碍进一步影响情绪调节困难。这一发现扩展了Kayaba等^[25]的研究，他们发现睡眠问题影响学生的日间功能，包括情绪波动和社交互动。本研究进一步揭示了日间功能障碍与社会排斥、自我控制之间的联系。日间功能障碍可能导致青少年在社交环境中的排斥感增强，这反过来又影响了他们的自我控制能力。这种复杂的互动关系说明日间功能障碍不仅是一个独立的心理健康问题，还是影响青少年社交和情绪调节的关键因素。本研究揭示了社会排斥在睡眠质量和情绪调节困难之间的中介作用。与Hawkley等^[28]的研究相呼应，后者详细探讨了孤独感对个体心理和生理健康的深远影响。具体来说，不足的睡眠可能削弱个体在社交互动中的表现，从而增强了被边缘化和社会孤立的感受。这种社会排斥感让个体感觉孤立无援，不仅影响其情绪状态，还可能加剧情绪调节的难度^[28]。有研究认为睡眠不足的个体在社交互动中更易感到焦虑和不安，从而导致社交排斥^[13]，进而又导致情绪调节困难。

本研究结果显示，尽管自我控制对情绪调节困难有直接影响，但其在睡眠质量与情绪调节困难之间的中介作用并无统计学意义，可能意味着睡眠质量不会显著影响自我控制。与先前的研究不同，例如Walker等^[12]发现睡眠不足会降低自我控制能力。这种差异可能是由样本特征、睡眠质量评估的不同或是自我控制的测量方法不同所致。

本研究也存在局限性。首先，样本局限于同一地区，可能无法代表所有中学生。其次，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宜采用纵向设计，且需更详尽的实证研究来探究变量间的关系。再次，研究依赖自我报告，可能存在主观偏差，未来可结合客观数据和他评数据。最后，尽管使用了经验证的测量工具，但某些变量的评估可能不够全面，未来研究可进一步优化评估工具。

基于本研究结果，未来可开展针对性干预研究，如改善睡眠质量、增强自我控制和减轻社会排斥。同时，建议未来研究探索更多潜在中介变量，如心理应激、认知功能或家庭环境，以全面理解中学生的情绪调节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