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期的留守经历对个体心理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影响是终生的^[1]，可能使其在成人期难以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面临无法积极克服学习、生活及就业过程中的一系列困难^[2]。研究发现，留守经历大学生有较差的学习和生活适应性，容易出现不良人际关系，会对学习和身心成长过程造成严重不良影响，但目前对童年留守经历的不良影响认识存有争议^[3-4]。探索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在心理弹性与社会适应性关系的机制，对促进童年期留守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发展具有长远的理论价值和积极的实践意义^[5]。

本研究于2017年5—11月对安徽省内4所随机抽取的高校大学生进行问卷调查，重点关注有留守经历的大学生群体，探索拒绝敏感性在心理弹性与社会适应性之间关系中的作用，对有留守大学生这一特殊群体的心理健康教育提出建议，为其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提供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采用分层整群抽样方法，从安徽省内抽取4所高校(安徽医科大学、安徽农业大学、安徽建筑大学、安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院)学生进行问卷调查，每所高校抽取大一至大四年级，每个年级随机抽取4~6个班级的全部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共发放调查问卷3 483份，有效问卷3 418份，有效回收率为98.13%，平均年龄(19.56±2.35)岁，其中有留守经历大学生1 324名(男生737名，女生587名)，无留守经历大学生2 094名(男生1 105名，女生989名)。对于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留守的持续时间在1~3年的700名， > 3年的624名。本研究经过安徽医科大学生物医学伦理委员会论证通过(编号：S20200042)。

1.2   调查工具

1.2.1   基本信息调查表

在调查研究开始之前，参考与童年留守经历相关的国内外文献资料^[6-7]，根据研究内容和目的，自行设计留守相关信息调查表，主要包括年龄、性别、专业、家庭结构、留守开始年龄段等，以及研究将“在16岁之前父母一方或双方因在外地工作或外出打工，离家时间持续0.5年以上”^[6]作为留守经历的标准定义。

1.2.2   心理弹性量表中文版(Co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 CD-RISC

) 采用于肖楠等^[8]根据Connor等编制的心理弹性量表英文版修订的中文版，该量表更适合在中国人群中进行评估测量。量表的25个条目分为3个维度：坚韧性、力量性和乐观性，被广泛用于多个被试人群的心理弹性评估，用于衡量其应对压力和逆境的能力。量表的25个条目采用了5级评分(0=从不，4=几乎总是)，总分在0到100之间，得分越高，表示心理弹性越强。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1，KMO值为0.79。

1.2.3   中国大学生适应量表(Chinese College Students Adaptation Scale, CCSAS)

采用教育部^[9]编制的量表，量表共60个条目，分为7个维度(人际关系适应、学习适应、择业适应、校园生活适应、情绪适应、自我适应和满意度)。量表答案选项设置从同意到不同意程度分为5个等级，计分1~5分，得分越高，表示调查对象的社会适应性越好，反之表示其适应性越差。总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3，KMO值为0.89。

1.2.4   拒绝敏感性量表(Rejection Sensitivity Questionnaire, RSQ)

利用Downey等^[10]编制的拒绝敏感性量表的中文修订版，共计18个题目，每个题目均根据个体日常可能遭遇拒绝的情景设计，根据研究对象的反应测量其对拒绝的焦虑程度以及对接纳的预期程度。采用1~6分6个等级计分。计分方法为：拒绝敏感性得分＝拒绝焦虑程度×(7-预期接纳程度)。通过计算18个题目的平均分作为最终统计得分，得分越高则拒绝敏感性程度越高。RSQ中文版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4，KMO值为0.88。

1.3   质量控制

采用现场问卷调查法，调查员提前培训，采用统一的调查方法，在获取调查对象的知情同意后，对问卷进行当场填写当场审核，对于缺漏或者错误项由填写者进行补充或修改，并且当场回收。

1.4   统计分析

利用EpiData 3.1进行数据双录入，SPSS 23.0统计分析，另外采用AMOS 21.0构建结构方程模型，检验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和社会适应性的关系，利用Bootstrap程序评价模型拟合效果。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用(x±s)表示，计数资料采用百分比表示，计量资料间利用Pearson相关进行相关分析，检验水准α=0.05。

2.   结果

2.1   有无留守经历大学生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和社会适应性得分比较

有无留守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弹性总分及乐观性、坚韧性维度得分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值均 < 0.05)，无留守经历大学生得分高于有留守经历大学生，但在心理弹性的力量性维度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 > 0.05)。在社会适应性方面，除了人际关系和情绪适应维度，社会适应性总分和其他维度上无留守经历大学生得分较有留守经历大学生更高(P值均 < 0.05)。有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得分低于无留守经历大学生(P < 0.05)。见表 1。在有留守经历大学生中，男生心理弹性的坚韧性维度得分高于女生，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在社会适应性的得分结果中，女生的学习适应和情绪适应维度得分高于男生，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值均 < 0.05)。见表 2。

表  1  留守和非留守经历大学生各量表得分比较(x±s)

Table  1.  Comparison of scores of various scales between left-behind and non-left-behind college students(x±s)

组别	人数	乐观性	力量性		坚韧性	心理弹性总得分	人际关系适应	学习适应
留守经历	1 324	9.69±2.40	21.45±4.60		32.12±7.67	63.26±13.69	32.82±5.00	35.28±6.62
非留守经历	2 094	9.98±2.45	21.71±4.69		32.78±7.77	64.47±13.79	33.14±5.30	35.89±6.50
t值		-3.40	-1.57		-2.43	-2.50	-1.75	-2.67
P值		0.00	0.12		0.02	0.01	0.08	0.01
组别	人数	校园生活适应	择业适应	情绪适应	自我适应	满意度	适应性总得分	拒绝敏感性
留守经历	1 324	26.13±4.60	29.05±4.17	30.28±4.14	26.45±4.68	15.13±3.28	195.14±24.60	10.45±2.91
非留守经历	2 094	26.50±4.57	29.47±4.25	30.49±4.24	26.87±4.70	15.55±3.39	197.90±25.57	10.86±2.98
t值		-2.31	-2.80	-1.42	-2.54	-3.54	-3.12	-3.87
P值		0.02	0.01	0.16	0.01	0.00	0.00	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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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  不同性别有留守经历大学生各量表得分比较(x±s)

Table  2.  Comparison of scores on the scales of college students of different genders with left-behind experience (x±s)

组别	人数	乐观性	力量性		坚韧性	心理弹性总得分	人际关系适应	学习适应
男	737	9.76±2.40	21.49±4.68		32.61±7.50	63.86±13.46	32.93±5.07	34.91±6.65
女	587	9.60±2.44	21.42±4.60		31.50±7.84	62.52±13.95	32.69±4.92	35.73±6.57
t值		1.21	0.27		2.62	1.77	0.86	-2.24
P值		0.23	0.79		0.01	0.08	0.39	0.03
组别	人数	校园生活适应	择业适应	情绪适应	自我适应	满意度	适应性总得分	拒绝敏感性
男	737	26.25±4.60	28.99±4.29	29.97±4.30	26.61±4.75	15.16±3.24	194.82±25.14	10.94±2.94
女	587	25.97±4.60	29.13±4.01	30.67±3.91	26.26±4.58	15.09±3.32	195.55±23.94	10.76±3.03
t值		1.11	-0.60	-3.07	1.36	0.35	-0.53	1.12
P值		0.27	0.55	0.00	0.17	0.73	0.60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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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留守经历大学生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和社会适应性相关分析

Pearson相关分析表明，有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与心理弹性及社会适应性的各个维度均呈负相关，而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的各个维度间均存在正相关关系(P值均 < 0.01)。见表 3。

表  3  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心理弹性与社会适应力各维度相关分析(r值，n=1 324)

Table  3.  An analysis of the correlation rejection sensitivily,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nd social adaptability of college students with left-behind experience(r, n=1 324)

变量	拒绝敏感性	心理弹性					社会适应性
		乐观性	力量性	坚韧性	总分		人际关系适应	学习适应	校园生活适应	择业适应	情绪适应	自我适应	满意度
乐观性	-0.20
力量性	-0.20	0.68
坚韧性	-0.21	0.70	0.84
心理弹总分	-0.22	0.80	0.93	0.97
人际关系适应	-0.22	0.37	0.44	0.46	0.48
学习适应	-0.14	0.29	0.49	0.47	0.48		0.45
校园适应	-0.22	0.38	0.49	0.49	0.51		0.57	0.59
择业适应	-0.16	0.30	0.46	0.45	0.46		0.48	0.63	0.51
情绪适应	-0.19	0.36	0.52	0.48	0.51		0.56	0.51	0.59	0.43
自我适应	-0.22	0.42	0.56	0.55	0.57		0.56	0.52	0.57	0.46	0.62
满意度	-0.13	0.30	0.34	0.36	0.37		0.29	0.43	0.45	0.25	0.34	0.40
社会适应性总分	-0.24	0.46	0.63	0.62	0.64		0.75	0.82	0.81	0.72	0.76	0.78	0.57
注： P值均 <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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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拒绝敏感性、心理弹性对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社会适应影响的结构方程模型

以社会适应性为因变量，心理弹性为自变量、拒绝敏感性为中介变量，构建结构方程模型进行路径分析，各项评价指标结果表明模型的拟合效果较好。心理弹性通过拒绝敏感性的中介作用对社会适应性产生间接影响(中介效应值=0.02，95%CI=0.01~0.05，P < 0.05)；同时，心理弹性对社会适应性存在直接影响(直接效应值=0.69，95%CI=0.65~0.73，P < 0.05)。各变量之间的路径系数均有统计学意义(P值均 < 0.05)，并且在拒绝敏感性进入结构方程后，心理弹性对社会适应性的影响有所下降。使用了Bootstrap方法进一步分析中介过程，从留守经历大学生的数据中随机选择1 000个样本进行拟合校正模型，结果发现，路径系数的置信区间均不包括0，即拒绝敏感度在心理弹性与社会适应性的关系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结构方程模型拟合指数见表 4，方程模型和路径系数见图 1和表 5。

表  4  留守经历大学生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与社会适应性关系结构方程模型分析(n=1 324)

Table  4.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rejection sensitivity and social adaptability of college students with left-behind experience(n=1 324)

方向	效应值	效应值95%CI
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	-0.22	-0.28~-0.17
拒绝敏感性→社会适应性	-0.11	-0.16~-0.06
心理弹性→社会适应性	0.69	0.65~0.73
注： P值均 <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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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留守经历大学生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与社会适应性关系结构方程模型

Figure  1.  Multiple mediation effect analysis diagram of refusal sensitivity and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nd social adaptability of college students with left-behind exper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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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5  留守经历大学生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与社会适应性关系结构方程模型拟合优度检验(n=1 324)

Table  5.  The goodness of fit test of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fo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rejection sensitivity and social adaptability of college students with left-behind experience(n=1 324)

结构方程模型	χ2/df值	GFI值	AGFI值	NFI值	IFI值	CFI值	RMSEA值
M1	294.81/20	0.96	0.90	0.93	0.90	0.93	0.10
M2	389.75/34	0.94	0.91	0.95	0.93	0.95	0.09
M3	406.25/42	0.95	0.91	0.94	0.95	0.95	0.08
注： M1纳入拒绝敏感性和社会适应性，M2纳入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M3纳入心理弹性、拒绝敏感性和社会适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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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讨论

在本研究中，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社会适应性得分较无留守经历大学生低，与有关研究结果^{[4, 11]}基本一致。有研究表明，较于无留守经历大学生，童年期有留守经历的大学生表现出消极应对、幸福感弱等心理问题^[12]。可见，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中会产生诸多适应问题，会遇到比普通大学生更多的困难和逆境，甚至可能会严重影响到其身心健康。但还有研究者发现，有留守经历大学生在责任感及自制力强的积极心理品质等方面表现突出^[13]。可见早期留守经历并不必然对成年后大学生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留守经历本身如何对个体心理健康产生影响，仍然是一个复杂的有待进一步探究的问题。在初步分析中发现，女生的学习和情绪适应得分结果均高于男生，可能与男女生自身性格差异有关，女生较男生情绪更加稳定，对自身要求较高，学习上更认真，能较客观面对心态变化及更努力地完成大学学业要求，合理评价自己。而男生比较马虎，对待学习生活和情绪变化的处理态度较女生差。

总的看来，留守大学生的拒绝敏感程度要低于非留守大学生。可能原因是本研究中农村生源地学生数量多于城市，且早期留守生活中被拒绝的经历及不能较好地建立安全的依恋关系，导致成年后对待自身社交活动更谨慎，因而对拒绝敏感性程度较高。另外，可能由于对男女社会角色的要求不同，相比男生来说，女生更懂得人际交往的技巧，对拒绝的处理以及如何避免被拒绝等也比有留守经历的男大学生善于应对。

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弹性总得分低于无留守经历大学生，与徐建财等^[14]的研究结果相似，童年留守生活对心理弹性的发展总体上呈现负面的影响，但研究发现，在力量性维度上，是否留守对其得分并无影响，可能是不良留守经历使其在学习和生活的逆境中反而由于经验积累提高了面对和处理问题的应对能力，并且继续保持自身健康有序发展。有留守经历男大学生心理弹性的坚韧性维度得分高于女生，可能是男女性格差异所致，女生在情感上相较男生更加感性脆弱，但有留守经历大学男女生心理弹性总得分并未发现明显差异。

本研究中，对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进行了相关分析，发现心理弹性能够直接对大学生社会适性产生积极影响，也验证了一些研究已经证实的心理弹性与适应之间联系密切的观点^[15]，并且还发现心理弹性能够降低有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状况对社会适应性的不利影响，拒绝敏感性在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的关系中具有中介效应。心理弹性对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社会适应性具有直接预测作用，说明大学生的心理弹性水平越高，会感知到或出现更少的拒绝敏感性，社会适应状况更好；心理弹性水平越低，无论男女生，社会适应性均越差。有研究证实，高心理弹性的个体比低心理弹性者呈现更好的适应结果及更高的心理健康水平^[16]，本次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结果。

拒绝敏感性对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的关系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因为当个体感知到拒绝，就可能会产生一系列消极情绪和负面情感认知，从而造成心理和社会适应能力降低^[17]，并且不良心理品质与个体拒绝敏感程度关系密切，拒绝敏感性也是影响大学生人际适应的重要因素之一，高拒绝敏感性可能会破坏甚至恶化个体的人际关系，影响人际关系的质量及社会适应性，甚至产生严重的不良心理反应影响正常社会功能^[18]。

其次，心理弹性不仅与社会适应的各个维度密切相关，并且在可以促使个体从对拒绝的焦虑中寻求积极的心态，提高对社会适应的能力^[19]。表明在对留守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过程中，应积极寻求提高其心理弹性的积极心理状态，改善面对生活逆境的心理应对能力，从而提高对学习、生活和社交等的适应能力。

最后，模型也同样表明，对于有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和心理弹性对社会适应性有不同的影响，拒绝敏感性是影响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社会适应性的负面因素，当心理弹性和拒绝敏感性被纳入结构方程模型时，心理弹性能够直接和在拒绝敏感性部分中介作用下间接预测有留守经历大学生的社会适应性。

综上所述，留守经历大学生拒绝敏感性在心理弹性与社会适应性关系中发挥着部分中介作用，拒绝敏感性和心理弹性能够有效预测大学生的社会适应性。在高校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教育者要积极关注留守经历大学生这一特殊群体，并且努力探索提高心理弹性水平和降低个体拒绝敏感性，从而维护留守经历大学生身心的健康水平，更好地适应大学及即将面对的社会生活。